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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是如何评价徐志摩

时间:2023-06-04 22:55:06 文/阿林 文学北考网www.beiweimall.com

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是如何评价徐志摩

  85年前的11月19日,新月派代表诗人徐志摩搭乘的飞机不幸在济南坠落,机上三人(包括司机两人,乘客一人)全部遇难。去世时仅34岁的徐志摩曾写过一篇散文名为《想飞》:“ 飞上天空去浮着,看地球这弹丸在太空里滚着,从陆地看到海,从海再回头看陆地。凌空去看一个明白——这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人的权威,做人的交代。”可知上天偏爱这位才子,即使不得不让他离开世间,也遂了他的心愿,让他留在天空中。

  徐志摩去世后,他身边的人悲痛不已。这其中当然包括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位女子——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从她们悼念徐志摩的文字中,你看出了什么?

  张幼仪

  (1900年1月29日-1988年)

  徐志摩的第一任妻子

  徐志摩一直不喜欢张幼仪,二人是因为家庭之命结合的。后来在徐志摩的坚决要求下,刚刚诞下第二个孩子的张幼仪与徐志摩离婚。徐志摩去世后,张幼仪赠挽联:

  万里快鹏飞,独憾翳云悲失路;

  一朝惊鹤去,我怜弱息去招魂。

  林徽因

  (1904年6月10日-1955年4月1日)

  徐志摩曾经的恋人、一生的好友

  徐志摩飞往北京是为了去听林徽因在协和礼堂举办的建筑讲座,却不幸遇到了空难。林徽因听到消息悲痛不已,写了这篇《悼志摩》来纪念他:

  十一月十九日我们的好朋友,许多人都爱戴的新诗人,徐志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残酷的,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这消息在二十日的早上像一根针刺触到许多朋友的心上,顿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黑,哀恸的咽哽锁住每一个人的嗓子。

  志摩……死……谁曾将这两个句子联在一处想过!他是那样活泼的一个人,那样刚刚站在壮年的顶峰上的一个人。朋友们常常惊讶他的活动,他那像小孩般的精神和认真,谁又会想到他死?

  突然的,他闯出我们这共同的世界,沉入永远的静寂,不给我们一点预告,一点准备,或是一个最后希望的余地。这种几乎近于忍心的决绝,那一天不知震麻了多少朋友的心?现在那不能否认的事实,仍然无情地挡住我们前面。任凭我们多苦楚的哀悼他的惨死,多迫切的希翼能够仍然接触到他原来的音容,事实是不会为我们这伤悼而有些须活动的可能!这难堪的永远静寂和消沉便是死的最残酷处。

  我们不迷信的,没有宗教地望着这死的帷幕,更是丝毫没有把握。张开口我们不会呼吁,闭上眼不会入梦,徘徊在理智和情感的边沿,我们不能预期后会,对这死,我们只是永远发怔,吞咽枯涩的泪;待时间来剥削着哀恸的尖锐,痂结我们每次悲悼的创伤。那一天下午初得到消息的许多朋友不是全跑到胡适之先生家里么?但是除去拭泪相对,默然围坐外,谁也没有主意,谁也不知有什么话说,对这死!

  谁也没有主意,谁也没有话说!事实不容我们安插任何的希望,情感不容我们不伤悼这突兀的不幸,理智又不容我们有超自然的幻想!默然相对,默然围坐……而志摩则仍是死去没有回头,没有音讯,永远地不会回头,永远地不会再有音讯。

  我们中间没有绝对信命运之说的,但是对着这不测的人生,谁不感到惊异,对着那许多事实的痕迹又如何不感到人力的脆弱,智慧的有限。世事尽有定数?世事尽是偶然?对这永远的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有完全的把握?

  在我们前边展开的只是一堆坚质的事实:

  “是的,他十九晨有电报来给我……

  “十九早晨,是的!说下午三点准到南苑,派车接……

  “电报是九时从南京飞机场发出的……

  “刚是他开始飞行以后所发……

  “派车接去了,等到四点半……说飞机没有到……

  “没有到……航空公司说济南有雾……很大……”只是一个钟头的差别;下午三时到南苑,济南有雾!谁相信就是这一个钟头中便可以有这么不同事实的发生,志摩,我的朋友!

  他离平的前一晚我仍见到,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次晨南旅的,飞机改期过三次,他曾说如果再改下去,他便不走了的。我和他同由一个茶会出来,在总布胡同口分手。在这茶会里我们请的是为太平洋会议来的一个柏雷博士,因为他是志摩生平最爱慕的女作家曼殊斐儿的姊丈,志摩十分的殷勤;希望可以再从柏雷口中得些关于曼殊斐儿早年的影子,只因限于时间,我们茶后匆匆地便散了。晚上我有约会出去了,回来时很晚,听差说他又来过,适遇我们夫妇刚走,他自己坐了一会儿,喝了一壶茶,在桌上写了些字便走了。我到桌上一看:——

  “定明早六时飞行,此去存亡不卜……”我怔住了,心中一阵不痛快,却忙给他一个电话。

  “你放心。”他说,“很稳当的,我还要留着生命看更伟大的事迹呢,哪能便死?……”

  话虽是这样说,他却是已经死了整两周了!

  现在这事实一天比一天更结实,更固定,更不容否认。志摩是死了,这个简单残酷的实际早又添上时间的色彩,一周,两周,一直的增长下去……

  我不该在这里语无伦次的尽管呻吟我们做朋友的悲哀情绪。归根说,读者抱着我们文字看,也就是像志摩的请柏雷一样,要从我们口里再听到关于志摩的一些事。这个我明白,只怕我不能使你们满意,因为关于他的事,动听的,使青年人知道这里有个不可多得的人格存在的,实在太多,决不是几千字可以表达得完。谁也得承认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世间便不轻易有几个的,无论在中国或是外国。

  我认得他,今年整十年,那时候他在伦敦经济学院,尚未去康桥。我初次遇到他,也就是他初次认识到影响他迁学的狄更生先生。不用说他和我父亲最谈得来,虽然他们年岁上差别不算少,一见面之后便互相引为知己。他到康桥之后由狄更生介绍进了皇家学院,当时和他同学的有我姊丈温君源宁。一直到最近两个月中源宁还常在说他当时的许多笑话,虽然说是笑话,那也是他对志摩最早的一个惊异的印象。志摩认真的诗情,绝不含有任何矫伪,他那种痴,那种孩子似的天真实能令人惊讶。源宁说,有一天他在校舍里读书,外边下起了倾盆大雨——惟是英伦那样的岛国才有的狂雨——忽然他听到有人猛敲他的房门,外边跳进一个被雨水淋得全湿的客人。不用说他便是志摩,一进门一把扯着源宁向外跑,说快来我们到桥上去等着。这一来把源宁怔住了,他问志摩等什么在这大雨里。志摩睁大了眼睛,孩子似的高兴地说“看雨后的虹去”。源宁不止说他不去,并且劝志摩趁早将湿透的衣服换下,再穿上雨衣出去,英国的湿气岂是儿戏,志摩不等他说完,一溜烟地自己跑了。

  以后我好奇地曾问过志摩这故事的真确,他笑着点头承认这全段故事的真实。我问:那么下文呢,你立在桥上等了多久,并且看到虹了没有?他说记不清但是他居然看到了虹。我诧异地打断他对那虹的描写,问他:怎么他便知道,准会有虹的。他得意地笑答我说:“完全诗意的信仰!”

  “完全诗意的信仰”,我可要在这里哭了!也就是为这“诗意的信仰”他硬要借航空的方便达到他“想飞”的宿愿!“飞机是很稳当的”他说,“如果要出事那是我的运命!”他真对运命这样完全诗意的'信仰!

  志摩我的朋友,死本来也不过是一个新的旅程,我们没有到过的,不免过分地怀疑,死不定就比这生苦,“我们不能轻易断定那一边没有阳光与人情的温慰”,但是我前边说过最难堪的是这永远的静寂。我们生在这没有宗教的时代,对这死实在太没有把握了。这以后许多思念你的日子,怕要全是昏暗的苦楚,不会有一点点光明,除非我也有你那美丽的诗意的信仰!

  我个人的悲绪不竟又来扰乱我对他生前许多清晰的回忆,朋友的原谅。

  志摩的最动人的特点,是他那不可信的纯净的天真,对他的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全是难能可贵到极点。他站在雨中等虹,他甘冒社会的大不韪争他的恋爱自由;他坐曲折的火车到乡间去拜哈岱,他抛弃博士一类的引诱卷了书包到英国,只为要拜罗素做老师,他为了一种特异的境遇,一时特异的感动,从此在生命途中冒险,从此抛弃所有的旧业,只是尝试写几行新诗——这几年新诗尝试的运命并不太令人踊跃,冷嘲热骂只是家常便饭——他常能走几里路去采几茎花,费许多周折去看一个朋友说两句话;这些,还有许多,都不是我们寻常能够轻易了解的神秘。我说神秘,其实竟许是傻,是痴!事实上他只是比我们认真,虔诚到傻气,到痴!他愉快起来他的快乐的翅膀可以碰得到天,他忧伤起来,他的悲戚是深得没有底。寻常评价的衡量在他手里失了效用,利害轻重他自有他的看法,纯是艺术的情感的脱离寻常的原则,所以往常人常听到朋友们说到他总爱带着嗟叹的口吻说:“那是志摩,你又有什么法子!”他真的是个怪人么?朋友们,不,一点都不是,他只是比我们近情,比我们热诚,比我们天真,比我们对万物都更有信仰,对神,对人,对灵,对自然,对艺术!

  朋友们我们失掉的不止是一个朋友,一个诗人,我们丢掉的是个急难得可爱的人格。

  至于他的作品全是抒情的么?他的兴趣只限于情感么?更是不对。志摩的兴趣是极广泛的。他始终极喜欢天文,他对天上星宿的名字和部位就认得很多,最喜暑夜观星,好几次他坐火车都是带着关于宇宙的科学的书。他曾经译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并且在一九二二年便写过一篇关于相对论的东西登在《民铎》杂志上。他常向思成说笑:“任公先生的相对论的知识还是从我徐君志摩大作上得来的呢,因为他说他看过许多关于爱因斯坦的哲学都未曾看懂,看到志摩的那篇才懂了。”今夏我在香山养病,他常来闲谈,有一天谈到他幼年上学的经过和美国克莱克大学两年学经济学的景况,我们不禁对笑了半天,后来他在他的《猛虎集》的“序”里也说了那么一段。可是奇怪的!他不象许多天才,幼年里上学,不是不及格,便是被斥退,他是常得优等的,听说有一次康乃尔暑校里一个极严的经济教授还写了信去克莱克大学教授那里恭维他的学生,关于一门很难的功课。我不是为志摩在这里夸张,因为事实上只有为了这桩事,今夏志摩自己便笑得不亦乐乎!

  此外他的兴趣对于戏剧绘画都极深浓,戏剧不用说,与诗文是那么接近,他领略绘画的天才也颇为可观,后期印象派的几个画家,他都有极精密的爱恶,对于文艺复兴时代那几位,他也很熟悉,他最爱鲍蒂切利和达文骞。自然他也常承认文人喜画常是间接地受了别人论文的影响,他的,就受了法兰(ROGER FRY)和斐德(WALTER PATER)的不少。对于建筑审美他常常对思成和我道歉说:“太对不起,我的建筑常识全是RUSKINS那一套。”他知道我们是讨厌RUSKINS的。但是为看一个古建的残址,一块石刻,他比任何人都热心,都更能静心领略。

  他喜欢色彩,虽然他自己不会作画,暑假里他曾从杭州给我几封信,他自己叫它们做“描写的水彩画”,他用英文极细致地写出西(边?)桑田的颜色,每一分嫩绿,每一色鹅黄,他都仔细地观察到。又有一次他望着我园里一带断墙半晌不语,过后他告诉我说,他正在默默体会,想要描写那墙上向晚的艳阳和刚刚入秋的藤萝。

  对于音乐,中西的他都爱好,不止爱好,他那种热心便唤醒过北京一次——也许唯一的一次——对音乐的注意。谁也忘不了那一年,克拉斯拉到北京在“真光”拉一个多钟头的提琴。对旧剧他也得算“在行”,他最后在北京那几天我们曾接连地同去听好几出戏,回家时我们讨论的热毛,比任何剧评都诚恳都起劲。

  谁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这样忠实于“生”的一个人,会这样早地永远地离开我们另投一个世界,永远地静寂下去,不再透些许声息!

  我不敢再往下写,志摩若是有灵听到比他年轻许多的一个小朋友拿着老声老气的语调谈到他的为人不觉得不快么?这里我又来个极难堪的回忆,那一年他在这同一个的报纸上写了那篇伤我父亲惨故的文章,这梦幻似的人生转了几个弯,曾几何时,却轮到我在这风紧夜深里握吊他的惨变。这是什么人生?什么风涛?什么道路?志摩,你这最后的解脱未始不是幸福,不是聪明,我该当羡慕你才是。

  陆小曼

  (1903年11月7日-1965年4月3日)

  徐志摩的第二任妻子

  有人将陆小曼的生活分为三段,徐志摩逝世前是一段,那时她的生活奢侈而放任;徐志摩去世后是一个阶段,她极度悲伤,很少出门,变得消极而沉寂;解放后是第三个阶段,她重新振作起来,获得新生。

  可以看到,徐志摩对她的影响是巨大的,在徐志摩去世后,她写了一篇《哭摩》:

  我深信世界上怕没有可以描写得出我现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支笔。不要说我自己这支轻易也不能动的一支。可是除此我更无可以泄我满怀伤怨的心的机会了,我希望摩的灵魂也来帮我一帮。苍天给我这一霹雳直打得我满身麻木得连哭都哭不出,混身只是一阵阵的麻木。几日的昏沈直到今天才醒过来知道你是真的与我永别了。摩!慢说是你,就怕是苍天也不能知道我现在心中是如何的疼痛,如何的悲伤!从前听人说起「心痛」我老笑他们虚伪,我想人的心怎会觉得痛,这不过说说好听而已,谁知道我今天才真的尝著这一阵阵心中绞痛似的味儿了,你知道么?曾记得当初我只要稍有不适即有你声声在旁慰问,咳,如今我即使痛死也再没有你来低声下气的慰问了。摩,你是不是真的忍心永远的抛弃我了么?你从前不是说你我最后的呼吸也须要连在一起才不负你我相爱之情么?你为甚不早些告诉你是要飞去呢?直到如今我还是不信你真的是飞了,我还是在这儿天天盼望著你回来陪我呢,你快点将未了的事情办一下,来同我一同去到云外去优游去吧,你不要一个人在外逍遥,忘记了闺中还有我等著呢?

  这不是做梦么,生龙活虎似的你倒先我而去,留著一个病恹恹的我单独与这满是荆棘的前途来奋斗。志摩,这不是太惨了么?我还留恋些甚么?可是回头看看我那苍苍白发的老娘,我不由一阵阵只是心酸,也不敢再羡你的清闲爱你的优游了,我再那有这勇气,去丢她这个垂死的人而与你双双飞进这云天里去围绕著灿烂的明星跳跃,忘却人间有忧愁有痛苦像只没有牵挂的梅花鸟。这类的清福怕我还没有缘去享受!我知道我在尘世间的罪还未满,尚有许多的痛苦与罪孽还等著我去忍受呢。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你倘能在一个深沈的黑夜里,静静凄凄的放轻了脚步走到我枕边给我些无声的私语让我在梦魂中知道你!我的大大是回家来探望你那忘不了你的爱著了,那时间,我决不张皇!你不要慌,没有人会来惊扰我们的。多少你总得让我再见一见你那可爱的脸我才有勇气往下过这寂寞的岁月,你来吧,摩!我在等著你呢。

  是到如今我一些也不怨,怨谁好?恨谁好?你我五年的相聚只是幻影,不怪你忍心去,只怪我无福留,我是太薄命了,十年来受尽千般的精神痛苦,万样的心灵摧残,直将我这一颗心打得破碎得不可收拾?到今天才真变了死灰的了也再不会发出怎样的光彩了。好在人生刺激与柔情我也曾尝味,我也曾容忍过了。现在又受到了人生最可怕的死别。不死也不免是朵憔萎的花瓣再见不著阳光晒也不见甘露漫了。从此我再不能知道世间有我的笑声了。

  经过了许多的波折与艰难才达到了结合的日子,你我那时快乐直忘记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也忘记了世界上有忧愁二字,快活的日子过得与飞一般的快,谁知道不久我们又走进愁城。病魔不断的来缠著我,它带著一切的烦恼,许多的痛苦,那时间我身体上受到不可言语的沈痛,你精神上也无端的沉入忧闷,我知道你见我病身吟呻,转侧床第,你心坎里有说不出的怜惜,满肠中有无限的伤感,你虽慰我,我无从使你再有安逸的日子,摩,你为我荒废了你的诗意,失却了你的文兴,受著一般人的笑骂,我也只是在旁默默自恨,再没有法子使你像从前的欢笑。谁知你不顾一切的还是成天安慰我,叫我不要因为生些病就看得前途只是黑暗,有你永远在我身边不要再怕一切无味闲论。我就听著你静心平气的养,只盼著天可怜我们几年的奋斗,给我们一个安逸的将来,谁知到如今一切都是幻影,我们的梦再也不能实现了,早知有今日何必当初你用尽心血的将我抚养呢?让我前年病死了,不是痛快得多么?你常说天无绝人之路,守著好了,那知天竟绝人如此,那儿还有我可以平坦著走的道儿?这不是命么?还说甚么?摩,不是我到今天还在怨你,你爱我,你不该轻身,我为你坐飞机,吵闹不知几次,你还是忘了我的一切叮咛,瞒著我独自飞上天去了。

  完了,完了,从此我再听不见你那叽咕小语了,我心里的悲痛你知道么?我的破碎的心留著等你来补呢,你知道么?唉,你的灵魂也有时归来见我么?那天晚上我在朦胧中见著你往我身边跑,只是一霎眼就不见了,等我跳著,叫著你,再也不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了,咳,你叫我从此怎样度此孤单的岁月呢,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响,苍天因何给我这样残酷的刑罚呢!从此我再不信有天道,有人心,我恨这世界,我恨天,恨地,我一切都恨,我恨他们为什么抢了我的你去,生生的将我们一颗碰在一起的心离了开去,从此叫我无处去摸我那一半热血未干的心,你看,我这一半还是不断流著鲜红的血,流得满身只成了个血人,这伤痕除了那一半的心回来补,还有甚么法子叫她不滴滴的直流呢?痛死了有谁知道,终有一天流完了血自己就枯萎了。若是有时候你清风一阵的吹回来见著我成天为你滴血的一颗心,不知道又要如何的怜惜何等的张皇呢!我知道你又看直著两个小猫似眼珠儿乱叫乱叫著,看,看,的了,我希望你叫高声些,让我好听得见,你知道我现在只是一阵阵糊涂,有时人家大声的叫著我,我还是东张西望不知道声音是何处来的呢,大大,若是我正在接近著梦境,你也不要怕扰了我梦魂像平常人的不敢惊动我,你知道我再不会骂你了,就是你扰我从此不睡我也不敢再怨了,因为我只要再能得到你一次的扰,我就可以责问他们因你骗我说你不再回来,让他们看看我的摩还是丢不了我,乖乖的又回来陪伴著我了,这一回我可一定紧紧的搂抱你再不能叫你飞出我的怀抱了。天呀!可怜我,再让你回来一次吧!我没有得罪你,为甚么罚我呢?摩!我这儿叫你呢,我喉咙里叫得直要冒血了,你难道还没有听见么?直叫到铁树开花,枯木发声,我还是忍心著等,你一天不回来,我一天的叫,等著找那天没有了气我才甘心的丢开这唯一的希望。

  你这一走不单是碎了我心,也收了许多朋友不少伤感的痛泪。这一下真使我们感觉到人世的可怕,世道的险恶,没有多少日子竟会将一个最纯白最天真一个不可多见的人收了去,与人世永诀。在你也许到了天堂,在那儿还一样过你的欢乐日子,可是你将我从此就断送了,你从前不是说要我清风似的常在你的左右么?好,现在倒是你先化著一阵清风飞去天边了,我盼你有时也吹回来帮著我做些未了的事情,要是你有耐心的话,最好是等著我将人事办完了同著你一同化风飞去,让朋友们永远只听见我们的风声而不见我们的人影,在黑暗里我们好永远逍遥自由的飞舞。

  我真不明白你我在佛经上是怎样一种因果,既有缘相聚又因何中途分散,难道说这也有一定的定数么?记得我在北平的时候,那时还没有认识你我是成天的过著那忍泪假笑的生活,我对人老含著一片至诚纯白的心而结果反遭不少人的讥诮,竟可以说没有一个人能明白我,,能看透我。一个人遭著不可言语的痛苦,当然不由的生出厌世之心,所以我一天天的只是藏起了我的真实的心而拿一个虚伪的心来对付这混浊的社会,也不希望再有人来能真直的认识我明白我。甘心愿意从此自相摧残的快快了此残生,谁知道就在那时候遇见了你,真如同在黑暗见著了一线光明,垂死的人又透了一口气,生命从此转了一个方向。摩摩,你的明白我,真可算是透切极了,你好像是成天钻在我的心房里似的,直到现在还只是你一个人是真还懂得我的。我记得我每遭人辱骂的时候你老是百般的安慰我,使得我不得不对你生出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我老说,有你,我还怕谁骂,也常说,只要我老明白你,你的人是我一个人的,你又为甚么要去顾虑别人的批评呢?所以我那怕成天受著病魔的缠绕也再也不敢有所怨恨的了。我只是对你满心的歉意,因为我们理想中的生活全被我的病魔来打破,连累著你成天也过那愁闷的日子。可是二年来我从未见你有一些怨恨,也不见你因此对我稍有冷淡之意。也难怪文伯要说,你对我的爱是Complete and true的了,我只怨我真是无以对你,这,我只好报之于将来了。

  我现在不顾一切往著这满布荆棘的道路上去走,去寻一点真实的发展,你不是常怨我跟你几年没有受著一些你的诗意的陶镕么?我也实在是惭愧,真也辜负你一片至诚的心了,我本来一百个放心,以为有你永久在我身边,还怕将来没有一个成功么?谁知现在我只得独自奋斗,再不能得你一些相助了,可是我若能单独撞出一条光明的大路也不负你爱我的心了,愿你的灵魂在冥冥中给我一点勇气,让我在这生命的道上不感受到孤立的恐慌。我现在很决心的答应你从此再不张著眼睛做梦躺在床上乱讲,病魔也得最后与它决斗一下,不是它生便是我倒,我一定做一个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种人,我决心做人,我决心做一点认真的事业,虽然我头顶只见乌云,地下满是黑影,可是我还记得你常说「受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力。」一个人决不能让悲观的慢性病侵蚀人的精神,同厌世的恶质染黑人的血液。我此后决不再病(你非暗中保护不可)我只叫我的心从此麻木,再不在问世间有恋情,人们有欢娱,我早打发我心,我的灵魂去追随你的左右,像一朵水莲花拥扶著你往白云深处去缭绕,决不回头偷看尘间的作为,留下了我的躯壳同生命来奋斗,等到战胜的那一天,我盼你带著悠悠的乐声从一团彩云里脚踏莲花瓣来接我同去永久的相守,过吾们理想中的岁月。

  一转眼,你已经离开了我一个多月了,在这短时间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过来的,朋友们跑来安慰我,我也不知道是说甚么好,虽然决心不生病,谁知一直到现在它也没有离开过我一天,摩摩,我虽然下了天大的决心,想与你争一口气,可是叫我怎受得了每天每时悲念你时的一阵阵的心肺的绞痛,到现在有时想哭眼泪乾得流不出一点,要叫;喉中痛得发不出声,虽然他们成天的逼我一碗碗的苦水,也难以补得了我心头的悲痛,怕的是我恹恹的病体再受不了那岁月的摧残,我的爱,你叫我怎么忍受没有你在我身边的孤单。你那幽默的灵魂为甚么这些日也不给我一些声响?我晚间有时也叫他们走开,房间不让有一点声音,盼你在人静时给我一些声响,叫我知道你的灵魂是常常环绕著我,也好叫我在茫茫前途感觉到一点生趣,不然怕死也难以支持下去了。摩!大大!求你显一显灵吧,你难道忍心真的从此不再同我说一句话了么?不要这样的苛酷了吧!你看,我这孤单的人影从此怎样的去撞这艰难的世界?难道你看了不心痛么?你一向爱我的心还存在么?你为什么不响?大!你真的不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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